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泥石俱下-《国潮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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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石俱下。
    这几个字,对于当下日本极度委靡的经济局面做出了恰如其分的诠释。
    1990年11月中旬,尽管日本相扑界,有史以来最帅的横纲选手千代富士,收获其职业生涯总计第1000场胜利。
    并以13胜2负的战绩,第31次获得幕内优胜,轰动整个日本。
    然而日本的经济却未能像这位街霸的原型人物——号称“千胜不败”的相扑横纲选手一样展现出令人振奋的战绩。
    非但没有丝毫积极的信号,没有任何值得人们喜悦的消息,而且金融丑闻还越来越多了。
    继住友银行的丑闻曝光之后,富士银行、协和琦玉银行、东海银行也陆续爆发出了相似的丑闻。
    如毗邻日本银行总店的富士银行神田东站支店,在大藏省的清查活动刚开始的初期,就被查出了四份伪造的“存款证明”,总额达到了二十三亿日元。
    而为其担保的非银行金融机构也被查出了不当融资行为。
    此后,大藏省的人又分别在富士银行日比谷支行和赤坂支行查出了类似情况。
    其中,仅赤坂支行便查出通过不正当途径签发的伪造存款证明共计四十六张,总金额高达两千五百七十亿日元。
    这个数字不但令当局错愕不已,更让富士银行的高层震惊不已,更别说经媒体报道之后,获知真相的日本民众了。
    于是受此影响,银行板块成为了日本股市十一月份跌幅最大的板块。
    在这种不详的金融恶兆下,日本经济就像个得了痢疾的病人一样,拉肚子拉个没完没了。
    所有的市场依然继续跌势,一泻千里,不可收拾。
    过去,在投机市场中看似唾手可得的利润,如今全都成了让人痛苦的毒饵,数以亿兆的财富被蒸发。
    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只要把钱投在其中的人,此时无一例外都被这场惨绝人寰的金融灾难整得痛不欲生,半死不活。
    目前为止,和宁卫民关系比较近的日本企业,已经不止EIE集团一家陷入经营困境了。
    阪和兴业此时也同样因为银行关闭了融资渠道,以及过度投机行为导致的巨亏,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尤其是财报发出之后,股票市场开始流行一些“公司挪用资金”和“违规操作才造成巨亏”的谣言,更严重威胁着阪和兴业的生存。
    以至于阪和兴业的社长北茂不得不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并邀请媒体记者来辟谣。
    在会上他补习对公司的股东们拍着胸脯,以命担保。
    “这家公司是我哥哥从无到有创立的,我爱它远胜于在座诸位。现在我们公司要想解决现实问题,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分裂。所以在此,我向大家用人格来保证,如果阪和兴业真的具备市场上流传的违规财务问题,私自从公账上挪用了一円钱,我不但愿意让出社长之位,甚至愿意为此接受死刑的惩罚。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让我带领公司走出泥潭。我的目标是用两年时光来调整现有业务,让阪和兴业的利润再度恢复两位数的百分比增长。”
    如此,才算勉强平稳了局势,再度换来了相对缓和的喘息之机。
    不过话说回来了,终究大势难为。
    日本的国运既然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便日本的大企业再努力,最多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苟且存活而已,何谈什么再塑辉煌?
    阪和兴业的北茂也不过是在玩儿拖延战术,画大饼罢了。
    这一点甚至从赵春树打电话给洪汉义迫不及待想要见宁卫民的求救信号,就可以看出。
    如今的日本连不用守规矩的雅库扎都感到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别说那些守规矩的中小企业和普通老百姓了,他们抵御风险的能力当然更低。
    由此可知,如今的日本商界和财界是一种多么惶恐不安的状态。
    没有人还会认为明天会更好,整个社会的营商环境都因为经济的不景气和金融丑闻开始失衡了。
    所以这一次完全不同于1987年那次“黑色星期一”的股灾的后续影响。
    日本经济休克的恶果可不只是吓掉人的三魂六魄,让投机者屁滚尿流的割肉了。
    甚至不可避免的开始传导到了日本国内的消费市场,让奢侈品需求开始下降了。
    高档餐厅和夜总会的生意骤冷,商场里国际大牌的产品看得人多买的人少了,原本抢手的豪华汽车需求量几乎停滞,大量未曾售出的豪车积压在经销商的车库里。
    尤其是日本的艺术品市场,受到的冲击更是前所未有之大。
    过去,艺术品兼具“审美价值”和“投资价值”,不少人买画是为了“保值增值”,甚至把艺术品当作“资产配置的一部分”。
    在1989年12月,苏富比曾发布了“百万美元排行榜”。
    显示在此前的一个月内,日本的艺术品市场共有近60件艺术品的售价超过了五百万美元,另外还有三百件画作的售价超过了百万美元。
    这在当时,被全球艺术品界称之为“十亿美元狂欢”。
    仅仅几个月后,日本的造纸商齐藤良平又以八千两百五十万美元和七千八百万美元,分别拍得凡·高的《加谢医生的肖像》和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
    他还以一百六十万美元拍下了雷诺阿的一件雕塑作品,声称要放在他家后院。
    可以说在日本的经济泡沫时期,法国印象派画作的价格因为日本的投机客成为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主力军,涨了二十多倍。
    而在同一时期,美国的道琼斯指数甚至没能翻番。
    但如今到了1990年的年末,由于日本经济下行态势明朗,大量日本投资客撤退,全球的艺术品“流动性”也受到波及。
    这种“炒作出来的市场”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了本身的脆弱——想转手时难找到买家,投资属性褪色,只剩下“审美属性”。
    具体到日本市场,表现当然最为明显,其实已经有许多画廊和拍卖公司资金链开始断裂了。
    还有依赖这些画廊生活的中小创作人,也不得不接受收入中断的残酷现实,他们的生活变得无以为继。
    哪怕是苏富比,此时无论想什么办法去刺激艺术品需求,也没有用了。
    包括它的职员会不停地给潜在客户送去制作精美的公司刊物,并在大型拍卖会开始前举办豪华的宴会。
    又或者是向买家提供所谓的“艺术品产权贷款”,向卖家保证最低价格,并不遗余力地强调艺术品的投资潜力,发布了他们自己搞出来的“艺术品市场指数”,来跟踪不同收藏领域的价格变动。
    这一切的一切,尽管让人眼花缭乱,但都没法改变艺术品行情的节节下跌的本质。
    也就没办法阻止那些原本欢呼雀跃追捧这个市场的资金,以一去不回头的姿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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