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五)-《柳色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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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聋的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咽喉,戛然而止。最后那声撕裂天幕的金色爆响,仿佛耗尽了这个乞巧夜所有的光与热,只留下令人窒息的空洞和冰冷。

    死寂,重新灌满了这座摇摇欲坠的破庙。比烟花炸响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唯有寒风,卷着愈发密集的雪片,从屋顶巨大的豁口和四壁的裂隙中钻入,发出呜呜的尖啸,像是无数亡魂在暗夜里游荡低泣。

    萧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重重锤了一下,浑身猛地一颤,意识从被烟花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眩晕边缘,硬生生被拖拽回来。耳鸣尖锐得如同无数根针在颅内搅动,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费力地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柳时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弯脆弱的阴影,唇瓣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无声无息地倚靠在他同样冰冷的怀里。

    刚才……她不是……睁开了眼睛吗?

    那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苏醒画面,瞬间被眼前这死寂的沉睡取代。一股灭顶的绝望,冰冷粘稠,比庙外的风雪更甚千倍万倍,猛地攫住了萧时的心脏,狠狠攥紧!

    他以为……他以为那震天动地的声响,那刺破黑暗的光,至少能把她从死亡的边界暂时拉回片刻!哪怕只有一瞬的清醒,哪怕只看他一眼,让他知道她还挣扎在这人间……可这微茫的、支撑他熬过剧痛与毒发折磨的希望,如同那散尽的烟花,只留下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虚无。

    “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轻笑,带着血腥气从萧时干裂的唇间逸出。那笑声空洞得可怕,在寂静的庙宇里轻轻回荡,旋即被风雪的呜咽吞没。

    他终究是个废物。一个连心意都不敢坦然承认的懦夫,一个连心爱之人都无法唤醒、无法守护的废物!那耗尽最后一丝心力吐露的肺腑之言,那在喧嚣中本该被彻底淹没的绝望低语,不过是他在黑暗深渊里,给自己唱的一曲徒劳的挽歌罢了。她听不见。她什么都不知道。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瞬间将他淹没。左肩的伤口早已麻木,不再流血,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毒质的侵蚀,却像无数细小的冰虫,啃噬着他的经脉,蚕食着他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锈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挣脱这具残破的躯壳。

    他无力地垂下头,额头抵在柳时衣冰冷光滑的额发上。那点微弱的、属于她的气息,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这样吧……

    萧时缓缓闭上眼。意识如同被冻僵的羽毛,正一片片剥落,向着无边的黑暗沉坠。风雪声、耳鸣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一切都在远去。世界在缩小,最终只剩下怀中这具冰冷躯体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孤寂。他抱着她,像抱着自己注定沉没的世界,等待着意识彻底消散,等待着风雪将这座破庙和他们一起,彻底掩埋。

    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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